清韵子

三国粉,袁绍/审配人迷,也玩明日方舟、三国杀,明日方舟主推缠丸。🐧573857620(应该也没人会加hhhhh)

【袁曹】瞻乌爰止

建宁四年冬,洛阳城里迎来了一位天下名士。

须说洛阳皇城国都,名流显贵者难可胜数,何人有此风烈,至于诸贤儁子竞折腰?原是汝南袁绍服罢考妣六年之丧,回洛阳诣本家叔父来了。自先世文景以降,通丧之礼废弛,以哀事至于挂印赴冢者,早已多年不曾闻见。袁家累世公卿,名播四海,况绍本人亦天资逸才,自入太学以来,特岁试一经,未及弱冠已通晓诸课,辟为郎中。待及冠,稍迁濮阳县令,任上素有清名,为天下重。如此菁英,能慕古义,故是最难得。所谓云从龙,风从虎,圣人作而万物覩,袁门车水马龙,络绎不绝,盖如此也。

只是袁绍这一来,苦坏叔父袁逢一家。袁逢及子基、术皆朝廷要官,而谒绍宾客终日喧于家门之外,起居多有不便。术本气侠雄豪之人,又与关外乌桓义渠之士交结,更是浸于夷风。每日拂晓出门,见軿辎接于深巷,便觉无名火起,怫然掣剑逼于为首之人,裂眦嚼齿一顿怒骂,方才赴任。宾客咸惧于袁术虎威,虽仍恐落于人后,自晓星微沉便驰来拜瞻,却再无敢将车马驻于袁门二里之内者,及待袁术离府,方敢复进。此后,前有官兵以禁绝集会为由驱赶车乘,后有地痞藉侵街扰民为理殴詈聚众,不出几日,袁门便不复鹜列竞驱。

逢虽甚爱袁绍,然亲疏终究有别,至于风头过盛,招致亲戚不满,绍又何能不知。叔父宽厚,从兄宏雅,故此等一切主谋非其从弟莫属,只是其中或亦有叔父从兄默许。绍深感自己添了许多麻烦,遂在月内打定主意久居洛阳后,迁了新居。

袁绍嗣父袁成,汉安、建康间为左中郎将,素与故大将军梁冀、光禄勋梁不疑兄弟相善。惟本初之年,孝质皇帝斥冀为跋扈将军,冀惊惧定策除帝,而成与不疑意欲维护,遽而为冀所收。成终无屈辞,格毙于玉堂殿外,不疑虽以本家身免,亦为梁冀逐归安定,伺察甚严,数年后郁郁而终。绍之祖父袁汤,不思亲子身死于前,反附梁冀拥立新帝,至于飞黄腾达,封侯赐爵,位班三公。成死日,巧逢庶子新生,遂以绍封之法过继于成,故名之以为绍。及绍弱冠,逢又拟以当年年号本初以为其字。逢之取名择字,若以无心者而言之,则绍不过宗法,本初不过年号,实无半点心意,以亲疏之道观之,亦无可怪者;而以有心者而言之,绍亦可作绍兴伟业、承继明德解,而本初则意指勿忘先公尽忠死义之节,亦勿忘先祖飞黄腾达之道,明辨贞洁贤良之烈士,兼通阳奉阴违之手段也。

大司农曹嵩子曹操时年十七,平素不好习经,好读兵书,故入太学两年,逢试未第。回到家中,嵩因公事驱驰,正见叔父侍中曹炽。自操幼时,炽便深患其游荡无度,多有教诲训化,惜操不自改悔,反佯以卒中恶风谲嵩,以绝炽口。炽闻操不第,正待说教,操却将书囊信手一掼,跑将去了。

时值晌午,曹操在酒舍里胡乱吃喝了些,心血来潮去袁门排队。前日里曹嵩已自去袁门见过袁绍,惟操忙于复习诗经章句,未曾一同跟去,不想考试仍旧未第。于操而言,见袁绍倒并非全为附庸风雅,毕竟儿时曹嵩常携操去袁门作客,袁家大人与嵩有事相商,就会让袁绍来领操去中堂玩。彼时的曹操一直对这位大自己九岁的哥哥感到头疼,毕竟他总拿出些早已不流通的古文书籍来让自己和袁术识字,还总说识出来便给块饴糖吃。袁术亦认不得,便总胡乱猜测,而曹操连猜都不愿一猜。盖袁术是袁家嫡子,家教更严,自父亲处得不到糖,便只好服从袁绍规矩,来猜字换糖吃,可曹嵩因此前连续死了几个孩子,对好容易长大的曹操自是极尽宠爱,莫说饴糖,就是找他讨要西域绝难购得的葡萄酒,曹嵩亦会费尽心思去弄来几壶。

绍方乔迁,往来贺喜之人流较先前更甚,至司寤更鸣,门口侍从方请排在打末的曹操进去。操才入院门,绍便疾步来迎,此时绍已待客竟日,却仍显神采奕奕。操正待欲讲,绍当先拉他入座,通过名姓,稍官样寒暄几句,未给操开腔之机,便问其有何苦衷,要多少金财度难。曹操有些哭笑不得,袁绍原是没认出自己,直当作闭穷厄困之徒了。道是袁绍待客终日,至于夜里早已心不在焉,将自己的话作了穿耳东风去罢。时司寤更已停,绍便留操住下,宅有客房百间,供操凭好任拣。

翌晨用过朝饔,操便辞别袁府。

几日后,曹操特意起早,赶上头批位置。情况却如同夜里一致,三言两语过后,袁绍与笔金财,草草结束。曹操道是或许去得太早,袁绍还未清醒,便又在日中见袁绍一次,依然如是。

曹操不忿,以为袁本初天下名士,与人言而不言事,与士交而不交心,不过誉名浮虚耳。转去曹府,恰世伯桥玄造访,便尽语之,多有诟厉。玄笑操本豪侠,却自甘委身狗屠之列,无怪乎绍之回应如此。操甚不明所以,向玄请计,玄谓操未有名,可赴汝南寻名士许劭处求评。操知许劭乃侍中许相从弟,操与相于太学相识,皆好于声色犬马之事,甚为相善。相三试而不第,凭其父故司徒许训手段,举孝廉后迁官。操遂求于相,央其自邵处讨份孟德评议过来。许相一口答应,却在几日后苦着脸回复了曹操一句许子将以气高人甚矣,再无所言。

是时太学无课,操遂亲赴汝南,面求许劭。操知邵不爱财,遂备黄金涂、葡萄酒及诸西域奇物,兼以尽卑辞求邵评议。邵深鄙之,斥其庸奴,扬长而去。操本豪侠,如何能受此辱。是夜,曹操翻入劭宅,空手殴翻数人,以逼邵室。邵其时行将就寝,不知来者何人,不待结衣正冠,袒身跣足欲走,见操已入室,伏地而祈活之。

操大笑道:“许子将!可还识得我否?”

许邵自觉捡回一条性命,惊魂未定间对曹操自是有求必应。操本不重此论,不过求份敲门瓦砾,三两言即可满意,不想邵洋洋洒洒,倾才无爱,至于千言。操得书大笑,唾之而去。未几折返,与许劭相商,邵不白操闯宅殴仆之行,操亦不泄邵伏地祈活之事。

操归京复诣袁门,以许子将评议交与家仆,果得以特邀。

“子治世之能臣,乱世之奸雄也......”绍阅毕,乃复问曰:“许子将尚安好否?”

操大惊,询绍何有此问,绍朗声笑,延操比坐而念:“此伧夫欺人甚,辱我德,殴我仆,趣破我家门,斗筲之人,恣睢凶忒......”操听绍所念之处,皆乃壁中古字,一字不识。想汝南袁家、许家皆以孟氏之易为家学,其中古字,本家学者自然通晓,至于他经学者,自然一窍不通。

操正后悔,绍又道:“可将许子将原迹与观否?”操讶绍如何看破:“摹抄数日乃成,何以一眼鉴得?”绍曰:“许子将笔法如游龙,卿之笔法玲珑雅逸,观其气不一也。卿既自誊之,不知许子将于信中詈卿耶?”操乃将原委如实相告,又将许劭伏地祈活一事添油加醋与绍说了,袁绍才认出曹操乃是当年常来串门的曹家小孩。毕竟玉走金飞,六年已过,昔日黄口小儿,及今已可舞象。况少时多少灵气一小儿,如何未及弱冠,便落得一副吊睛细目,长须疏髭,五短姿貌?

及阅许邵原案,则操乃“清平之奸贼,乱世之英雄”也。不过此句以降,操再未改半字。

绍笑问:“何以改之?”

操答:“恐本初大兄高义傲骨,不与‘奸贼’交也。况我之志在曹侯,非曹贼也。”

绍又笑:“则此尚有半句。”

操道:“安敢以个人之功业,寄于生民之白骨?”

绍又问:“何独改此一句耶?”

操道:“此句往后皆未读,亦未欲读故......凡此文章,观其辞皆昳丽华茂,度其势皆铺张扬厉,审其义则千篇一律,究其事则空洞无物。故汉章句有四字至于万言者,皆此类矣。是故见直笔以抒真情而为喜,观曲笔以饰假意而为怒也。”

绍问:“誊抄数日,何谈未读?”

操对:“与我无益者,虽摹写良多,书尽而忘其言。恰若本初大兄,虽见我甚多,礼毕而忘其人矣。”

见绍不答,操径自复言前事:“许劭负义在先,不好怪我。况乎如此贪生怕死辈,竟为世人尊作君子,操实不齿。”

绍对言:“君子不以勇为上。勇不畏死而乏乎仁义者,匹夫之勇耳。许子将发樊子昭于鬻肆,出虞永贤于牧竖,狷介于清谈之士,不亦义乎,能立公者之心,不亦仁乎?”

操虽点头附和,心下仍甚鄙邵之行。不过一逞口舌之利,逢危而屈,去凶则畔者,日后如有缘由,必枭其首以示世人矣。

操又言:“本初大兄此春秋之辞法也。藉事言义,褒贬仅在笔锋一处,义之能成书,则其事之真伪,备与不备,全然不计。”

绍言:“记史本当如春秋。旧史遗闻,不当妄言,亦不必以长篇累牍,尽叙其事。盖存其大略,掩其无益,无失其真即可。凭空起事,逻辑多妄,贻笑今世明世乃至万世,叙其真事,而不辞达,则可立于不败矣。”

绍本不慕春秋之义,独嘉其笔法,故又聊上几句,便带过去。操则不通春秋章句,亦乐见之。只不想绍转而讲起孟氏易法,此种阴阳灾变至于玄奇异妙者,更让操头疼难已。绍高谈阔论良久,操却几乎未能听得,只依稀记得一句“瞻乌爰止,不知于谁之屋。”

此后又聊及兵法权谋至于当今国政,自正午来,讲至司寤更鸣,毫不知觉。绍复延操留宿,同箪而食,同寝而眠,翌晨,绍亲送操至家门,意犹未尽。

操转首劝人留步,恰见三两乌鹊,飞自中庭,止于绍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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